Chapter2 有只小白兔,在森林里迷了路-《汀汀我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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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气正热,图书馆外排起了长队,负责人满头是汗,拿着名单站在台阶上,抻长脖子吼:“叫到名字的人进来领书!历史一班,王城——”

    日头毒辣,晒得人浑身发软,司瑶跑出去买了两瓶可乐,给了许汀一瓶。可乐是冰镇的,瓶身上挂满水珠,湿滑得厉害,许汀试了几次,手都蹭红了,也没能把盖子拧开。她低着头,专心和瓶盖较劲,视线里忽然闯进一只手,中指上套着一枚设计精巧的檀木戒指。

    不等许汀反应过来,手上的可乐瓶直接被抽走,戴着戒指的手指压在瓶盖上,用力一旋。

    沈驰言将拧开盖子的可乐递回到许汀面前,说:“喝吧。”

    风很轻,阳光在视线里扫出极淡的薄金色,队伍里一阵躁动:

    “看,那个就是沈驰言,物理系的。”

    “挺帅的哈。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眼光啊,很一般嘛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蝉鸣聒噪,议论也聒噪,许汀吓了一跳,可乐重新递回到她手里时,险些没拿住。沈驰言毫不见外,握着她的手腕扶了扶:“抓稳!你是肌无力吗?”

    肌肤相贴的地方浮起细碎的暖意,许汀猛地回过神,一脸震惊地瞅着他,脱口而出:“我不过是在你的车胎上踹了一脚,不至于一路追杀到学校吧?”

    沈驰言勾起一点笑:“想什么呢!我是来拿衣服的!我衣服呢?带来了吗?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,怎么听怎么暧昧。

    吃瓜群众佯装淡定,余光却纷纷飞起,铺天盖地地扫过来。

    许汀没意识到这是个坑,揉着鼻尖实话实说:“我放在宿舍了。”

    本来打算领了书再去送衣服的,谁知道他在图书馆冒出来。

    沈驰言“嗯”了一声:“一会儿送到实验楼吧,四楼第三间办公室,今天一整天我都在那儿。”

    许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乖乖点头。

    风吹过去,光影摇曳,沈驰言还是不走,许汀试探着问:“有事?”

    沈驰言没说话,拽过斜挎在肩上的运动背包,从里面抽出一个杯子。

    许汀“啊”了一声,有点意外。

    是那个装柠檬蜂蜜茶的杯子,她本来是要给阮清峋送水的,结果走错球场计划泡汤。一直以为弄丢了,没想到在他这儿。

    许汀连忙接过杯子,再次向他道谢。

    沈驰言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,笑着说:“别忙着道谢,好好想想,除了杯子,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落在我这儿。”

    信息量越来越大,吃瓜群众险些跟不上节奏。许汀茫然地眨着眼睛:“应该没了吧。”

    我跟你也没多熟,怎么会有其他东西在你那儿……

    沈驰言挑了挑眉,伸手到许汀面前,蓦地一松,一条链子自掌心里掉出来,迎光一闪。许汀下意识地接住,直到那细沙似的链子落进手里,她才认出——这……这不是她的铂金脚链嘛!怎么也在他那儿!

    什么时候掉的?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!

    沈驰言也没多做解释,只说了句:“贵重东西要放好,别冒冒失失的!”

    然后,他转身走了,留下更加茫然的许汀和吃了好大一口瓜的群众。

    (17)

    书还没发完,图书馆外依旧拖着长龙似的队伍。

    郑李李不在,舍友南佳最先凑过来,大大咧咧地一拍许汀的肩膀:“竟然背着娘家人偷偷恋爱!妹妹,你不厚道。”

    许汀急忙摆手:“我没有谈恋爱,更没有和沈驰言谈。”

    不是、没有、别瞎说——否认三连。

    南佳一脸“你猜我信不信”的高深表情,许汀头都大了,把看了半天热闹的司瑶拉到身前:“瑶瑶可以证明,我跟沈驰言真不熟!”

    司瑶嘴里塞着块水果糖,脸颊鼓起来,含混不清地说:“我证明,汀汀确实没有谈恋爱,她一直在等阮某人脚踩……”

    许汀一把捂住司瑶的嘴,截住了余下的话音。

    许汀摆明了心虚,南佳也没再多问,哈哈一笑,让许汀手下留情,别把孩子闷坏了。

    许汀和司瑶排到最后才领到书,七八本教材,沉甸甸地压在手里,分量感十足。

    司瑶感慨:“这是沉重吗?这是力量,知识的力量!”

    许汀点头:“晚上我们吃芝士焗饭吧!把‘知识’全都吃进肚子里!”

    司瑶缩了缩肩膀,啧,好冷的梗。

    两个人沿着林荫路朝宿舍走,午休时间,小路上没人,正是秋后算账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许汀扯着司瑶的衣领说:“瑶瑶同学,鉴于你最近越来越大嘴巴,无法保守我暗恋那谁的秘密,我决定停止提供免费甜品,你自己花钱定外卖去吧!”

    之前许汀录视频,做出来的点心多半进了司瑶的肚子,个个又好看又好吃。

    司瑶是谁,铁骨铮铮的时代好青年,能为五斗甜点折腰吗?

    能!

    司瑶立即挂在许汀身上,真挚地哀求:“汀汀,我错了。汀汀,你原谅我吧,我保证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蓦地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许汀不明所以,转头去看,却瞧见小丫头露出一个带点狡猾意味的笑。

    司瑶小声说:“我保证让你扑进阮清峋怀里!”

    许汀没听懂:“什么?”

    下一秒,许汀只觉有人狠推了她一把,力道大得险些让她腰椎间盘错位。接着,她踉跄着摔出去,短暂的混乱之后,她看见眼前多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天空蔚蓝,林荫小路光影斑驳。

    许汀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是圆是扁,是男是女,蒙头撞了过去。

    结结实实,“嘭”的一声。

    许汀先是觉得脑门儿和鼻梁同时一疼,接着,也不知咬到了哪里,门牙酸得厉害,再然后,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对方身上,教材散了一地,噼里啪啦,下饺子似的。

    被撞的人没防备,向后一仰,连带着许汀也摔下去,勾缠着倒在那人身上。

    风静静地吹,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和香水的味道,也不知是从谁身上传来的。

    许汀被摔蒙了,好半天才回过神。她挣扎着要起来,猛地抬头,对上一双浅褐的眼睛。

    瞳仁像新裁的琉璃片,纯粹、剔透,也冰冷,眼尾处的线条细致修长,斜斜地扫过来。许汀脑袋里猛地跳出一个词——玉树临风。

    皎如玉树临风前。

    这就是高中时代让她一眼心动的人,从此,她连上学都要比别人积极几分,只为跑着去见他,虽然他并不知情。

    (18)

    时间缓慢流逝,两个人像中了定身咒,都没有动作。

    许汀还压在人家身上,阮清峋觉得腿有点麻,不耐烦地动了动。他一动,许汀也清醒了,正要站起来,目光扫过去,不由得一愣,指着对方:“你脖子上,靠近锁骨那里……”

    阮清峋皱着眉毛,看起来不太痛快,反问了句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许汀想说好像粘到东西了,等她仔细看清楚,脑袋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
    什么粘到东西!分明是个牙印!

    这个位置,这个角度,这个新鲜程度,准是她撞上来时不小心咬到的!

    许汀顿觉门牙酸痛得厉害。

    司瑶也没想到她随便一推竟然能推出这么大的力气,直接傻眼了。

    对面的人神色有异,阮清峋顺着许汀的目光抬手摸了摸——脖子靠近锁骨的地方——嗯,一排凹陷的印子,还挺整齐。

    看来,这位不仅撞了他一下,还趁机咬了他一口。

    真不客气啊。

    许汀眼看着阮清峋抬手摸上那处牙印,简直要疯了,硬着头皮解释:“我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阮清峋看她一眼,说:“我知道。故意的那叫耍流氓。”

    许汀:……

    其实,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。

    阮清峋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被咬的地方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个牙印是自己的杰作,许汀就尴尬得恨不得原地羽化,借着捡书来逃避,一边捡一边盼着阮清峋赶紧走人。

    六七本书掉得到处都是,许汀低着头一路捡过去,忽然瞄见阮清峋脚边扔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,长方形,还拴着个铃铛吊坠。

    许汀那颗备受摧残的小脑袋又“嗡”了一次。

    是她的校园卡。

    卡片本身没什么要紧,要紧的是包在外面的卡套,上面印着阮清峋的名字和一个据说能结良缘的魔法阵。

    她做来玩的,原想着开学后就换掉,然后……然后就忘了。

    阮清峋也注意到脚边的小东西,正要去捡,许汀一阵血气上涌,一嗓子吼过去:“放着!别动!我来!”

    声声嘹亮,掷地回响,那叫一个有气势!

    阮清峋被许汀凶得愣住,许汀瞄准时机一把将卡片抢回来,然后起身就跑。

    什么暗恋,什么男神,都随风散了吧,今天的主题是“丢脸”。

    非常非常丢脸。

    许汀跑得实在太快,阮清峋仿佛看到她身后飘起了一溜烟尘。

    这小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?一惊一乍的。

    阮清峋一阵无语,正要走,余光瞥到某样东西——

    是身份证,掉在路边的草丛里。标准照里的小姑娘梳着丸子头,对着镜头露出一点笑。

    姓名栏里写着:许汀。

    岸芷汀兰的汀。

    家长挺会取名字的嘛。

    阮清峋打开钱夹将证件搁了进去。

    (19)

    许汀觉得跟司瑶绝交这件事,必须提上日程了。三天不到,这姑娘坑了她两回。

    司瑶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,圆润地缩在角落里,假装自己是个人形摆件,大气都不敢出一下。

    许汀顶着满条的怒气值,在桌子上一拍。司瑶露出一个愧疚且可怜的表情,小声分辩:“我只是想让你给阮清峋留下一个深刻印象。”

    许汀直接开吼:“所以你就推我?用上吃奶的劲?”

    司瑶噎了一下,转身面墙思过。

    许汀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她了,原地绕了几圈,最后手一伸:“手机,拿来。”

    司瑶乖乖将手机递过去,还细心地解开了屏幕锁。

    许汀在通话记录里翻了翻,找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,按下拨号键。

    电话很快接通,一个男声拖着懒洋洋的音调:“你可真会挑时候,我刚躺下睡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裴景澜,”许汀面无表情地开口,“司瑶让我转告你,你穿白大褂的样子丑爆了,放眼整个三院心外科,数你最丑!”

    听筒里一阵静默,接着便断了线。

    司瑶在许汀叫出那个名字时就变了脸色,“丑爆了”三个字一出,更是面如死灰。

    下午只有一节课,公共英语,系里的大课,司瑶直接逃了。她说她有预感,裴景澜一定会杀到学校来拧断她的脖子,先走为上比较明智。

    郑李李恰巧在此时推门进来,一脸茫然地问:“裴景澜?谁是裴景澜?”

    许汀和司瑶几乎同时开口——

    许汀:“一个白衣天使!”

    司瑶:“一个衣冠禽兽!”

    郑李李更茫然了。

    没时间解释,司瑶拎起背包朝外走,郑李李追问了一句:“要是点名怎么办?”

    司瑶一路小跑,远远地把话音递过来:“你就说我给qq宠物过生日去了!”

    郑李李: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怕是不想毕业了!

    公共英语在阶梯教室上,南佳坐在许汀旁边,剥了片口香糖递过来,许汀张嘴咬住。就在这时,椅子猛地一颤,许汀也跟着颤了一下,险些咬到南佳的手指。

    南佳皱了皱眉,和许汀一并朝后看。坐在后面的是隔壁班的女生,化着烟熏眼妆,冷色系,妆感很重。烟熏妆女踢着许汀的椅子,问她:“喂,前面的,你跟沈驰言是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许汀收回视线,冷淡道:“校友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少骗人了。”烟熏妆女又在许汀的椅子上踢了一脚,“你穿他衣服,他用你杯子,这么暧昧,只是校友?”

    许汀懒得理,索性戴上耳机。

    烟熏妆女有点不高兴,又在许汀的椅子上踢了两脚:“我跟你说话呢!喂!”

    她踢一下,许汀的椅子就颤一下。

    南佳火气上涌,抓起英语课本砸在烟熏妆女的桌面上。

    “嘭”的一声,动静不小,附近的学生都看过来。

    许汀拽住南佳,回身对烟熏妆女说:“少管闲事少说话,有利于妆面持久,法令纹那里都脱妆了,抓紧补补吧。”

    这一句说完,上课铃也响了,南佳冲许汀竖了竖拇指:“怼得漂亮!”

    许汀揉了揉鼻尖,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小表情。

    长相乖巧不代表好欺负,想当年,她也曾带着司瑶打遍幼儿园!

    老师进来时,沈驰言发来消息问许汀什么时候送衣服。许汀计算了一下时间,说一小时后过去。沈驰言也不见外,让她顺路带个奶茶,不加冰不加糖也不加芋圆和珍珠。

    许汀: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干脆喝空气吧!

    课程进行到口语练习环节,老师让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的英文水平,许汀回复完沈驰言的消息,脑袋一抽,脱口而出:“myenglishisveryvegetable.”

    英语老师眼神茫然,南佳补刀:“许汀的意思是她的英语水平非常菜。菜者,网络语言也,形容术业稀烂。”

    短暂的静默过后,教室里爆出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许汀脸红得一塌糊涂,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南佳一脚。

    (20)

    许汀“一语成名”,下课了还有人用那句“vegetable”取笑她,她拎起书包落荒而逃。路过北校门,远远看见司瑶靠在立柱下的石墩上,似乎在等人。

    这丫头不是避难去了吗,怎么还在学校转悠?

    许汀正要开口叫她,一辆曜石黑的切诺基缓缓开过来,停在司瑶面前。

    许汀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是裴景澜的车。

    司瑶走过去,弓着身子伏在驾驶室的车窗上。车窗下降,许汀没看到人,只看见一只手探出来,在司瑶脑门儿上轻轻一敲。司瑶跺了跺脚,像是在抱怨什么,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,动作里带着点娇纵的味道。

    深陷在宠爱里的人才会娇纵,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人,一定对司瑶非常好,好得近乎纵容。

    许汀暗自摇头,这丫头,一口一个衣冠禽兽,结果还是上了“禽兽”的车。

    司瑶出身自行医世家,老妈是医大教授,老爸是第三医院副院长,人送外号总教头,一把手术刀赫赫有名。父母工作都忙,司瑶吃着三院职工食堂的百家饭长大,开玩笑说三院就是她的第二故乡。

    司瑶高二那年,三院来了几个轮转的实习医生,分在心外科,其中一个格外出众。

    白大褂、领带夹、银色袖扣,一双细长的丹凤眼,气质清冷,仪表堂堂,好看得过了头,堪称心外科一枝花,简称“胸花”。

    就是裴景澜裴医生。

    司瑶人仗爹势,在三院作威作福,经常抱着作业本跑到值班室找人代笔。当医生的学历都高,她老爹手底下一堆一堆的博士硕士,白用不花钱,还会帮忙保密。

    裴景澜第一天上班就跟司瑶撞了个正着,裴胸花以为她是哪个病患家里的熊孩子,肃着一张脸把司瑶从值班室里撵了出去。司瑶人小脾气大,都要气疯了,指着裴景澜的鼻子问他:“你混哪条道的?报上名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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