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陆骁的导师秦柯曾在宴会上见过陆然何一次,对她的美貌印象深刻,以至于第一次见到陆骁时,他明显愣了一下,试探着问:“你是陆家的人吗?” 陆骁心里清楚,面上却装傻,反问:“哪个陆?” 秦柯摇了摇头,自言自语:“不可能的,陆家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,又这么低调。” 陆骁假装没听见,低头调试电脑上的autocad软件,纯黑的眸子里略过一抹讽刺的光。 事实上,他和他的母亲陆然何都是那个庞大家族里的异类,最不像陆家人的陆家人。他从陆然何那里继承了一切,样貌、头脑包括姓氏,但是两个人却并没有成为一对贴心默契的母子,反之,他们对彼此都抱有很大的敌意。 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是没办法和平相处的,更何况,又是一样的天生反骨。 41) 陆骁直接把车开到了q大航空工程学院的宿舍楼下,坐在车里打电话给余笙。余笙下楼时身上还穿着睡衣,头发乱糟糟的,一副赶设计图赶到崩溃的样子。陆骁弹了一支烟过去,余笙抬手接住,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,先吐了口烟雾,然后笑嘻嘻地道:“大晚上的,来找我叙旧吗?” 余笙比陆骁小了一岁,晚他一年入学,前后脚地都成了状元进了q大,算得上私交不错,余笙也是学校里唯一一个了解陆骁出身背景的人。 陆骁没搭话,点开手机相册递到余笙面前,道:“四针,你妹妹挺厉害的。” 手机里是大堂经理从医院传回来的照片,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,委委屈屈地躺在病床上,缠着一脑袋纱布。 余笙皱了皱眉,把烟掐灭,顺着车窗扔了出去,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儿?俏俏人呢?你把她送回家了吗?我得回去看看,这丫头晚上一准儿做噩梦。” 陆骁抬手把人按住:“别忙了,我把她留在王朝的套房里,让人陪着呢。看不出来你还挺疼她。” “俏俏的童年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。”余笙想了一会儿,斟酌着道,“他爸,也就是我伯伯,叫余立军,特别浑蛋,嗜酒成性,喝醉了就去赌,赌输了就回家打老婆打孩子。俏俏的妈妈就是被生生打死的,当着俏俏的面,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。” 陆骁的眼睛一直看着车上的小挂件,黑黝黝的瞳仁里光芒复杂,过了好一会儿才问:“判了多少年?” “那王八蛋精着呢。”余笙冷笑着道,“见情况不对,主动投案自首了。不过他身上有案底,赌博、家暴还有小偷小摸的习惯,加上过失杀人,数罪并罚,从重判决,判了九年。我爸看不惯余立军的做派,兄弟俩早就断了联系。爸爸入狱,妈妈又没了,俏俏无人抚养,当地的福利机构辗转联系上我爸,俏俏才离开南方老家来到北方。” 陆骁点了点头,抬手指着自己戴着曜石耳钉的那只耳朵,突然道:“她的耳朵,右耳,是怎么回事?完全失聪还是弱听?” 余笙扭头看了他一眼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“去开家长会的时候,听见有同学冲俏俏嚷嚷耳聋什么的。”陆骁单手撑在车窗上,揉了揉额角,“应该是弱听吧?” “嗯,弱听。”余笙叹了口气,“被她那个混账爹一巴掌打的,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,留下的病根。说俏俏耳聋的,是照片上这个人吗?” 陆骁眯着眼睛摇了摇头:“不是,是另外一个。” 余笙接着叹气:“我还得找时间去俏俏学校一趟,跟老严聊聊,这群小王八蛋也没比那个判了刑的老王八蛋强多少!” 陆骁问到了自己想问的,也不多说废话,车门一推,道:“下车,明天把妹妹还你。别忘了把你扔地上的那个烟头捡起来,什么毛病!” 余笙下了车才想起来,他好像忘了一个重点,于是趴在车上对陆骁道:“那人在哪家医院?明天我去看看。” 陆骁看弱智似的看了余笙一眼:“有我在,还轮得到你出面?安心研究你的小飞机吧!” 余笙笑了一下,顺嘴贫了一句:“说‘机’不说‘吧’,文明你我他!” 陆骁从车里伸出手,冲余笙晃了晃:“海绵宝宝的精装手办,别想要了!” 42) 陆骁离开房间后,俏俏才掀开被子露出头。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,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。唐青瓷抱膝坐在一边,看着她:“要洗澡吗?我陪你。” 俏俏点点头,却没有动。唐青瓷也不催,安静地等着。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听见俏俏的声音:“唐总,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喜欢陆骁了?” 他是那么好的人,英俊、优秀、光芒万丈,我怕我会把血腥和阴暗带给他,让他的人生被抹上污渍。 唐青瓷钻到被子里抱住她,两个女孩儿互相依靠。唐青瓷吸了吸鼻子,低声道:“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继续喜欢陆骁,只知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被人保护。有人挡在我身前,保护我,替我抵挡来自外界的伤害和恶意。余俏,谢谢你。” 我一直像战士一样地活着,并不是因为身有铠甲,而是因为无所依靠。谢谢你在我与众人对立时,选择相信我;谢谢你看向我时,眼睛里没有怀疑。 俏俏心头猛地酸了一下,她用缠着纱布的那只手拍了拍唐青瓷的后背,小声道:“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,你有朋友了,你有我。唐总,不怕。” 那天晚上,俏俏没问唐青瓷转学的原因,以及谢小妍为什么会那样说;唐青瓷也没问俏俏,哪儿来的勇气用玻璃盘子砸人脑袋。 两个女孩儿像冬眠的仓鼠般窝在一床被子里,额头碰着额头,睡得安稳。 其实,不只是爱情可以保护一个人,友情也一样。 能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,我很感激。 43) 睁开眼睛时,外面的天色有点暗,俏俏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,六点十五分,室外温度-13℃。 唐青瓷从被子里露出眼睛,道:“陆学神让你把外套洗干净再还给他,我帮你看了一眼牌子,阿玛尼的秋季新款,不能手洗不能机洗,最好也不要干洗。” 俏俏愣了愣:“那怎么办?用爱的力量感化污渍吗?” 唐青瓷笑了好半天,说:“你试试吧。” 浴室很宽敞,两个小姑娘挤在一个莲蓬头下洗澡,带着奶香味的沐浴露泡泡挂了满身。 唐青瓷弯下腰让俏俏帮她洗头,短发沾了水,刺刺的,有点扎手。她状似无意地提起:“陆骁说,今天要来送你回家。” 俏俏抹去沿着脸颊滑落的泡沫,然后摇了摇头,说:“我今天不想见他。”昨天实在太糟糕,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重新面对他。 两个人都没有换洗的衣服,只能穿昨天的。俏俏的裙子蹭上了血迹,唐青瓷递过自己的外套,让她系在腰间,刚好可以挡住。 电梯运行到顶层,俏俏突然想起来陆骁的外套还在房间里,于是又过去拿。唐青瓷逗她:“你真打算拿回去用爱感化?” 俏俏把外套折叠整齐抱在胸前,认真地说:“我再想想办法,总会弄干净的!” 唐青瓷按下楼层键,笑着问俏俏:“是不是只要陆骁开口,无论多难,你都会为他做到?” 俏俏脸上有点红,垂低了脑袋,小声道:“谁让我喜欢人家来着。” 唐青瓷窃笑,伸手摸了摸俏俏的脑袋,她想,人生这么短,能遇见一个这样喜欢的人,也是一种好运气吧。 44) 电梯在一楼停下。时间还早,大堂里空荡荡的,大堂经理带着几个保洁员在挪动盆栽的位置。俏俏在唐青瓷前面,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倒退着走,不小心撞上了人,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 被撞的人不太客气地哼了一声。俏俏抬眼去看——是个头发很长的女孩儿,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长款大衣,衬得肤色雪白。 俏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,她就是跟陆骁一起看电影的姑娘,陆骁还花了两百块钱给她买了朵玫瑰花。 冤家的路,是真窄呀。俏俏有点尴尬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 长发女孩儿不说话,也不走开,目光自俏俏脸上滑过,落在了被她抱在怀里的外套上,阿玛尼的鹰标在视网膜上刺了一下,荡开淡淡的痕迹。 大堂经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快步走过来,连说了几声“不好意思”,姿态谦卑地问长发女孩儿,是不是打扰到她了。 长发女孩儿伸手指了指俏俏和唐青瓷,对大堂经理道:“陈经理,王朝什么时候也开始经营这种业务了,口味重了点吧!” 唐青瓷冷笑一声,道:“这位阿姨说话可真客气,是不是昨天晚上客户没给小费,你心情不好啊?” “你胡说什么!”长发女孩儿目光锐利,迈步朝唐青瓷走来。 唐青瓷头发一甩,极潇洒地向前迎了一步。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当众动手,俏俏急得不行,这时,一道微沉的声音传过来:“你们两个是组团来砸店的吗?” 陆骁偏爱深色且剪裁锐利的衣服,本来眉眼里的英气就浓,被衣服一衬,显得轮廓更重,隐约有种眉峰染血的感觉,笑起来时却又温和而光灿,典型的陆家人的样子。 俏俏怯怯地叫了一声:“陆骁……” 陆骁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,俏俏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。他抬手搭在俏俏肩膀上,把人拉到自己身后,站在长发女孩儿和唐青瓷之间,介绍道:“这是陆霓,我表妹。这两个是我同学的妹妹,在包厢里开party,玩得太晚了,借顶层的套房临时休息了一会儿。你一个做姐姐的,跟两个小姑娘在大堂里争执,像什么样子!” 陆骁话里话外都带着偏袒,陆霓的面色越发不善,突然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看着俏俏道:“我想起来了,你就是那个在电影院外头卖花的小姑娘吧?还叫我阿姨来着?” 俏俏讪讪地支支吾吾:“误会,都是误会……” 陆霓颇为轻蔑地看了俏俏一眼,转头对陆骁道:“陆骁,不是我说你,你真是越活越没出息,放着出身显赫、相貌出色的女孩儿你不要,非和这么个玩具似的小东西混在一起!你打算怎么跟姑姑介绍她?从哪里买回来的小丫鬟?搁在家里端茶递水?” 俏俏心道,我刨你家祖坟了吗?你这么埋汰我…… “首先,土地革命成功后,土地所有权重新划分,地主们被纷纷打倒,标志着中国地主阶级的消失。”俏俏清了清喉咙,脑袋一歪看向面色不善的陆霓,“现在连地主都没有了,更何况端茶递水的小丫鬟。小姐姐,难道你还不知道大清已经灭亡了吗?” 唐青瓷很配合地笑出声,俏俏继续歪着脑袋,道:“其次,我不是陆骁买回来的小丫鬟,而是他的童养媳,等我再长大一点,我就嫁给他!” …… 因为你是我的女孩儿啊,在喜欢面前, 没有怀疑,只有信任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