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0 我们都在长大-《不愿悄悄喜欢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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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室友都不知道程司湛曾向她表白,俏俏笑了笑,道:“没矛盾,本来就不算熟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撇清了与程司湛的关系,也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络,直到五一假期结束,俏俏才听说程大神捅了个多大的娄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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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pch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亚洲区竞赛地点设在了b市的理工大学,竞赛规定每支参赛队伍由四名在校大学生组成,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解决八个或更多的复杂实际编程问题。每队只能使用一台电脑,比拼逻辑、策略、心理质素,也比拼配合和默契。

    程司湛盛名在外,又是特招,他的名字自然列在参赛队伍之中,带队的指导教授有两名,其中一位姓刘,都叫他刘主任,正是与程司湛起过冲突的那一位,出了名的好大喜功、刚愎自用。

    所以,这场比赛自一开始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。

    赛事规定,预赛时每个学校可派出三支队伍,但只能有一支队伍进入总决赛,角逐奖项。

    每支参赛队伍有三名成员,共用一台电脑答题,解答完毕,向系统提交答案。程司湛这个人,专业技能有多强,脾气就有多硬,与他合作得有一颗无限包容的心。预赛时他便与队友有了分歧,那个孤傲自负的家伙强行修改队友已做好的答案,导致四道题被多次提交,判定结果为timelimitexceeded—超时。

    在解出相同问题数的条件下,程司湛所在的队伍因为总用时过长而被淘汰,刘主任大发雷霆,怒骂程司湛就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。

    一句话,把所有冒头都指向了程司湛,就像恶意拉偏架。

    程司湛也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主儿,当众泼了刘主任一身茶汤,闹得非常难看。

    预赛结束后,q大的所有参赛者一并回到酒店休息,就在当夜,程司湛在客房里用花瓶打破了队友的脑袋,刘主任报了警。

    好在队友伤得不重,交过保释金程司湛就被放了出来。

    被打伤的同学是家里的宝贝疙瘩,家长闹到学校,要求严肃处理。

    刘主任提出要将程司湛开除,杜绝此类暴力事件再度发生,肃正校风。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处罚通知,不过,程大神自b市回来后,就再也没上过课,已经一个星期了,这样下去,他迟早会因为旷课太多而被开除。

    各种版本的八卦在院系里和论坛上流传开,有人说程司湛只顾着自己出风头,完全不考虑队友,聪明反被聪明误。还有人说,被叫了几句大神就真以为自己是天才,几斤几两都拎不清,结果预选赛就被淘汰了,真是丢人。

    讨论帖开了十几个,楼层盖得直抵天际,上百条回帖,一多半都在痛骂程司湛。

    可谓声名狼藉。

    俏俏听到最后,只觉冷汗涔涔。

    毁掉一个人竟是这样容易。

    负责场外转播的网瘾少女周楚甜同学敲了敲俏俏的桌子,道:“你知道是谁帮程大神交了保释金吗?”

    俏俏一脸茫然,摇头,不知道。

    周楚甜眨眨眼睛,吐出三个字:“你男人。”

    我男人?陆骁?

    不会吧!

    俏俏错愕。

    周楚甜喝了口水:“计算机参赛队的队员亲眼看见的,还私下八卦过,计算机大神和建筑系一哥是不是有什么亲缘关系。”

    俏俏苦笑,他俩要是有亲缘关系我还活不活了!

    程司湛在b市比赛时,陆骁的确在b市出差,到现在都没回来。

    俏俏拨过程司湛的电话号码,也发过邮件,统统石沉大海。关于程司湛的事她总不能去问陆骁,索性直接去了程司湛的寝室。

    俏俏趁宿管不在,溜了进去,敲门时三个室友都在光着膀子打游戏,门一打开,见外面站着个姑娘,瞬间慌了手脚。

    俏俏越过他们看向程司湛的床位:“程司湛在吗?”

    东西还在,不见人影。

    室友胡乱抓过衣服套在身上,解释着:“他都好几天没回来了,我们也找不到他。”

    俏俏垂下眼睛轻声叹气,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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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骁三天后才回来,下了飞机哪儿都没去,倒在金誉园卧室里的大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,出差半个月,真的累惨了。

    陆骁睡眠浅,容易醒,他听到厨房有水流声,爬起来一看,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饭菜,红豆薏米粥的味道香甜浓郁。

    俏俏自厨房里探出头,弯着眼睛:“再睡一会儿吧,还有一个菜没好。”

    陆骁做饭的水平还停在能把白开水烧熟的程度,他不会做,捣乱倒是挺擅长,站在俏俏背后一会儿偷块排骨一会儿蹭口西红柿,孩子似的。

    俏俏被他闹得手忙脚乱,险些把鸡肉烧煳,她洗了些草莓,装在果盘里递过去,道:“金鹰卡通演动画片呢,客厅看电视去吧,听话。”

    陆骁小的时候没能被当成孩子来疼爱,如今长大了,倒是体验了一把被人哄着的感觉。

    很新奇,也很温暖。

    午后阳光极好,吃过饭,俏俏在落地窗前的木地板上铺了毯子,又拿了几个抱枕丢过去,枕着陆骁的腿躺在上面,慢慢翻看着手中的书,唱片机里播放着法语老歌,安静空灵。

    陆骁的手指自俏俏黑色的发间穿行而过,掠起淡淡的香气,他主动同俏俏说起程司湛的事,他能及时出现,拉程司湛一把,还要感谢秦柯。

    陆骁这次出差是学校的公务,业内的论坛峰会在b市召开,他陪同导师秦柯一道前往,刚好和程司湛住在同一家酒店。

    半夜,凌乱的脚步声和电话铃声同时响起,秦柯打着呵欠对他道:“你女朋友是软件工程专业的吧,有个叫程司湛的人你认不认识?听说,他代表q大来参加软件大赛,跟我们住同一家酒店,有点头脑。”

    秦柯是个很少说废话的人,陆骁立即预感事情不妙,他将电话夹在肩膀上,迅速起身换衣服。秦柯继续道:“我听到点小道消息,姓程的小孩要倒霉。你去看看吧,挺好的孩子,别毁在那些个不安好心的人手上。”

    陆骁没有在酒店里见到程司湛,他直接去了公安局,办理了相关手续。他将车停在公安局门口,看着程司湛从里面走出来。

    程司湛把队友打得满脸血,自己身上倒是丁点伤痕都没有,刺短的头发,黑色的t恤和短裤,一副外出度假的模样,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陆骁降下车窗,道:“上来吧。”

    程司湛看着他:“钱,我尽快还你。”

    “先打个欠条吧,”陆骁握着方向盘,“万一你跑了怎么办?”

    程司湛抿了抿嘴唇,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
    陆骁没把他送回到参赛队住的酒店,另找了一家宾馆让他暂时落脚。陆骁问程司湛打算哪天回去,程司湛没回答,只说:“比赛的事,责任不在我。”

    责任不在他,刘主任只当众骂他一个,就是变相泼脏水。

    折腾了一夜,天都快亮了,陆骁也累得不行,他从车上的杂物箱里摸出包烟,侧头点上,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过去,道:“我不是来替你讨公道的,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,给自己想想后路吧。”

    之后两个人再没说话,坐在车上抽了三四根烟,烟雾浓得像是失了火,太阳彻底升起来时,陆骁听到一个低弱沙哑的声音—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若没有陆骁伸手帮他一把,他面对的局面会更难看,人在异乡,求助无门。

    陆骁打开车载音响,将那个低哑的声音盖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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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骁只告诉俏俏他是如何把程司湛捞出来的,却没告诉她,在离开b市前,他见过一个人,那个人叫方源,是另一支参赛队伍的主力,也是程司湛在玉环楼里做项目时的合作伙伴。

    方源的女朋友在陆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做前台,方源在学校里与陆骁接触不多,私下里却叫他小陆总,带着那么点讨好和畏惧的味道。

    陆骁找了家能安静说话的咖啡馆,道:“我不是来替程司湛出头的,即便要出头,也不该找上你。我只想知道这场比赛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方源在他面前显得很拘谨,垂着头,半晌没作声。

    陆骁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,皱眉道:“这件事情说大不大,说小可也不小,连建院的秦副院长都听到了风声,学校究竟会怎么处理,谁也说不好。多一个人知道内情,也许,你也就多一个远离是非的机会。听你女朋友说你计划留在本校硕博连读,总该考虑得长远一些。”

    陆骁搬出秦柯的名头,方源不得不谨慎对待,他深深叹了口气,道:“学校派出三支队伍参赛,三支队伍的综合实力不可能相等,以程司湛的水平,他的队友不该是你现在看到的那几个人。两个队友的水平和程司湛差得太远了,无论是意识、架构还是专业能力,程司湛转转眼睛就能想到的东西,给他们三天时间,他们都未必能悟透。他们理解不上去,就觉得那是错的。程司湛太自负,他觉得自己能撑起整个队伍,却没想到,那两个人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。众口铄金,程司湛又不是一个善于替自己辩白的人,他不背锅谁来背?”

    陆骁抬起眼睛:“所以,从一开始,就是有人挖好了坑在等着他?”

    “与其说是别人挖坑,不如说他自己给自己挖坑。”方源苦笑了一下,喝了口咖啡,“程司湛进玉环楼不到一年,能不能得罪的人他都得罪了。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‘合作’两个字,脾气又硬,丝毫不顾及别人的颜面,大家一起商讨出的项目计划,他说推翻就推翻,招呼都不打一声。别人都跟着指导教授向北走,只他倔驴似的非要往西,拽都拽不回来,很多时候,就算他是对的,又能怎么样,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。”

    陆骁握着咖啡匙的手顿了顿。

    就算他是对的,又能怎么样?

    多讽刺的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再者,刘主任是什么性格的人?天天拍他马屁,还要担心拍在马蹄子上,他会记仇。程司湛呢?”方源有些激动,脸色涨红,“他分配到刘主任手下做项目的第一天,就要求项目资金透明化,质疑刘主任的账目明细不合理,存在克扣项目资金的行为。他是算哪根葱啊,一个破格被带进玉环楼的本科生,这是他能管的事吗?”

    身骨冽冽的勇士,遇见卑佞的小人,程司湛才吃过几碗饭,走过几座桥,哪是那些老油条的对手。

    陆骁忍不住刺了一句:“刘主任贵人事忙,专门匀出时间和心思来对付一个小小的本科生,未免太看得起程司湛了。”

    方源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陆骁一眼,又低了下去,他抿了口已经凉透的咖啡,哀求着:“小陆总,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,你能不能别说出去,毕竟我还要留校读研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都知道,什么都看得明白,”陆骁笑了一下,“冷眼旁观,明哲保身。程司湛若能有你一半聪明,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。”

    方源用小调羹翻搅着咖啡杯里的液体,良久才道:“刘主任摸透了程司湛的性格,想要抓住他的七寸太容易。我能提醒他一次,提醒他两次,总不能次次都提醒他,更何况,他也该得到点教训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话,才是精华所在。

    程司湛得罪的人还真不少。

    也许,在有些人看来,优秀和出色本身就是一种原罪,不可饶恕。

    和方源的谈话就像一杯过期的牛奶,恶心了陆骁好一阵。回程的高铁上,陆骁同秦柯说起这件事,秦老板翻看着手中的资料,笑得漫不经心,他道:“交易之道,刚者易折—程小同学脾气过硬,不够圆融,锋芒露得又早,没有吃亏才是怪事,落到今天这步,倒是正常。”

    陆骁喝了口水,故意道:“刘主任是想借着这次比赛把程司湛从玉环楼的团队里踢出去,让这刺头到别处碍眼,没想到程小同学暴力伤人,给了他更多借题发挥的机会。这场比赛,这个人,都是牺牲品,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最让人心寒的地方在于,刘主任搞这些小动作的时候,不是没人知道,却没有人阻止,默许黑暗滋生。

    “q大百年老校,金字招牌挂在那里,不是刘主任之徒能一手遮天的,”秦柯将手中资料翻过一页,“其他院系的事,你的手也不要伸得太长,免得落人口实。下星期信息学院的老院长做东,请客喝茶,我去探探口风。孩子有错,可以管,但不能一棍子打死,再重新怀一个。”

    这比喻……

    陆骁抚了抚额角。

    秦柯戴着眼镜,自镜框上方的空隙瞄了陆骁一眼,道:“我还是头回见你管别人家的闲事,和这位程小同学关系很好?”

    陆骁道:“他还算有骨气。”

    秦柯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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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很快,学校公布了对程司湛的处理决定,记大过一次,录入档案,全校通报,取消其包括奖学金在内的一系列荣誉的评选资格,玉环楼里自然也不再有他的一席之地。

    他本可以从这里起步,接触更多的东西,走向更好的地方,可惜,一夜之间,大厦倾颓。

    说轻不轻,说重不重,与开除学籍相比,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。

    据说,刘主任对这样的处理结果并不满意,在院长面前闹了一场,列举程司湛三大罪状:傲慢自负、不敬师长、暴力伤人。这种道德败坏、素质堪忧的学生,就该清理出去,以免脏了学校的百年招牌。

    建筑学院的秦副院长端着茶杯来串门,正听见这一句,笑着道:“教不严,师之惰。学生犯了错,老师也有责任。身为师长,当以教引为先,赶尽杀绝不是在解决问题,而是在泄愤,私愤。刘主任觉得呢?”

    刘姓主任跟秦柯就不是一个重量级,被反将一军也不敢顶嘴,讪讪地走了。

    至此,算是告了一段落。

    俏俏再没联系过程司湛,偶尔能在教学楼里看到程司湛匆匆而过的影子。通身黑色,棱角分明,脖颈处绕着白色的耳机线,他像是一夜长大,成熟了,也更沉默。

    陆骁倒是见过程司湛一次,在全校通报之后,程司湛将保释金如数还了回来。

    吃过一次亏,他还是学不会委婉待人,硬邦邦地丢过来一句:“我还了,两不相欠。”

    陆骁没说话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擦身而过时,程司湛叫住他,低声道:“为什么,帮我?”

    陆骁眼神安静,他说,你误会了,我什么都没做。

    程司湛抿了抿嘴唇,右脸上晃过酒窝的痕迹,艰难道:“我还抽了你三根烟,改天还你。”

    陆骁笑了,点头说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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